12
一口鮮血噴出，沈聿搖晃著身體，怒火翻涌間，竟昏了過去。
夢里，他昏昏沉沉，幾度沉浮。
他看到了還是年輕時候的沈白晴。
那時，她賣身葬母，滿身狼狽，卻擋不住眼眸中的光。
鬼使神差的，本來抵觸童養(yǎng)媳的他，竟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那人。
祖母也是寵愛，真的把人買進了家。
說是童養(yǎng)媳，其實和普通傭人也沒什區(qū)別，甚至因為吃穿用度都是沈家，她沒有任何女工錢。
可即便這樣，她從來不會說苦，眼睛一直是亮晶晶的，盡心盡力照顧著他。
她陪他度過那么多春秋冬夏，還曾為他擋過父親的鞭子。
多少年來，幾乎是每天一睜眼，便能看到白晴姐笑盈盈的臉。
他本以為，會這么過一輩子的。
不，本來就應(yīng)該是這么過一輩子。
是什么時候變了的
沈聿反問著自己。
夢境卻給出了答案。
從上高中開始，那群人罵自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說童養(yǎng)媳是封建糟粕。
他一邊安慰著沈白晴，一邊又看不起沈白晴。
但真的是看不起沈白晴嗎
他內(nèi)心忍不住否定。
不是的，他怎么會看不起這么愛他的姐姐
他是看不起自己，是看不起這個被封建腌入味的家！
可他不敢反抗，甚至都沒有勇氣，在沈白晴挨打挨罵時頂撞自己的父親。
他享受著權(quán)利，又被權(quán)利壓榨著。
像活在陰影里的老鼠，怕光又渴望光。
直到，那道虛偽的光真的來了。
沈婉一個不被時代約束的奇女子，如同一道利劍刺入他帶著灰塵和泥土的生活里。
他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著。
在她身上，他再也看不到他給沈白晴帶來的傷害，也看不到那屬于沈家那腐爛的樣子。
他想，要是能一直這樣，是不是生活就輕松了呢
他卑劣地逃避著一切，直到，那場可笑又荒誕的招魂，讓他真的失去了最愛的人。
像是第三者一般，他見著自己滿臉冷漠地看著陣法中的沈白晴，還不客氣地為難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人。
他忍不住大吼著，停下，蠢貨！你在干什么！
可一如一個月前一般，夢境中的人依舊沒有停下，開啟了招魂。
他眼見著，沈白晴的眸子越發(fā)空洞，眼見著她笑出了淚，眼見著，那本來亮晶晶的眼睛，只剩一團死氣。
再見了，沈聿，再也不見。
不——！
他猛地起身，試圖抓住什么，可眼前，只有一片空洞的白。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嗚咽聲在這空蕩的病房響起。
那聲音漸漸崩潰。
在部隊里充滿威嚴(yán)冷漠的男人，此刻，嚎啕大哭。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不要再見，不要再見，白晴姐，求你原諒我。
哭泣聲響了許久，直到天亮，才漸漸停下。
這時，房門被推開。
部長的神色冰冷，語氣充滿憤怒，沈聿，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家，怎么出了你這么個不肖子孫
在家里大搞封建，你是瘋了嗎
你干的所有荒唐事，上頭已經(jīng)知道了，上級非常憤怒，要拿你當(dāng)?shù)湫停?/p>
你被革職了，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提前預(yù)知公家的錢，趕緊還上，不然就等著蹲大牢吧！